文|每日人物徐爽编辑|钟十五6月25日，在深圳某电子厂实习的丹江口职业技术学校高二学生余某从宿舍六楼坠楼身亡。 据他父亲的公开信显示，余某生前实习压力过大，每天要做11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连续熬夜10多天，4次休假都被班主任处以“缺勤”警告。 余某在学习计算机专业。 进入工厂实习，每天做的事情是搬箱子，做“杂事”。 余某的实习经历并非个例。 在近年的公开报道中，大学生以“实习”为名在工厂做超负荷劳动的情况屡见不鲜。 上海财经大学社会学副教授苏洁慧在研究中指出，作为临时劳动力的升入大学比正式员工更脆弱、更离散、更不受保护。 与余某经历相似，中专学生悲鸣(化名)从2019年8月开始在山东某电子工厂实习一年，其间他也遭遇了加班、扣工资、违约等情况。 像悲鸣一样，这次实习在侧面反映了很多关于大学管理和教育的问题。 带领团队老师，不提问，不负责，学校共同参与工厂的“取钱”行为。 更重要的是，工厂实习没有给他和同学带来技能的提高。 悲鸣原本是期待通过升入大学学到一技之长，为找工作提高优势。 在中等专业学校学习了三年，他没有学到有用的技能，身体垮了，被困在了和父母相似的命运循环中。 2020年9月，悲鸣毕业后，进入工厂，通过流水线日夜加班。 2021年7月，他向每日的人物讲述了在工厂实习一年的经历。 他回顾了在工厂流水线上遇到的高强度工作，反思了工厂对实习生的压迫、大学教育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以下是他的自传：

去工厂流水线实习：我看到“不去就没有毕业证书”的深圳17岁的大学毕业生自杀了，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为了哑口无言，拼命喊叫，但没有发出声音。 即使有微弱的声音，也会迅速淹没在大海中。 每年都有那么多职业学校的学生去实习，媒体和社会的视线都集中在高中生和大学生，以及“大国工匠”等。 我们大学的学生被有意忽视了。

顶岗实习是当前职业教育“校企结合”的提法。 图源：互联网

我今年19岁，以前没有中考。 在考上高中，我去了三年制的中等专业学校。 根据培养方案，前两年在学校学习，最后一年在工厂实习。 实习没有毕业证书。 学校说让我们学习技术。 我们也觉得实习很有趣。 比在学校好。 我们在第二学年下学期选了实习的地方，说是“自主实习”，其实在四家工厂里选了——家电子工厂和一家化工厂。 工厂和学校合作很久了，每年学校都有很多学生去实习。 我选择了其中的一个电子工厂。 那是非常有名的电器品牌，在全国都有工厂。 而且，工厂人事部负责人说的工作条件很好。 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周休息一天，只是白班、不加班、不轮班、计价器，不随意裁工资。 2019年8月，进厂的第二天下午，我们一行二十多人被人事部领着去了一家大工厂。 里面环境很差，噪音也很大。 我们被分成了输油管。 班长简单地分配了每个人的岗位，然后用了一分钟时间教我如何操作。 特别简单的是，持续重复一个动作。 没有任何安全训练，大家就这样开始工作了。

后来，另一个流水线的班长来了，他说人手不够，我和其他三个人调动了。 那里噪音不是很大，但有危险品。 我们的工作是把化学涂料涂在产品里的铁芯上。 这个涂料是透明的，和别的液体混合，变成深蓝色的粘稠液体。 气温刺鼻，眼泪直流，戴口罩也没用。

我们的劳保用品短缺多年。 例如棉手套，工厂一周左右只发一双，但我们平均四天用双手套。 最奇怪的是，他们时隔三个多星期再次交手。 不戴手套工作的话，手指头会出现大洞。 我们请班长或仓库去，他们不给。 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口罩也是，工厂每半年只发放一张左右。 夏天一天戴14个小时口罩。 因为戴了半个月口罩，所以没有闻到刺鼻的化学物质的味道。 在那之后，我们只能自己买这些。 我们工作强度很大。 刚来一个月，大概每天工作3000多件，月底就4000多件，下个月就5000多件，之后一直工作到7000件左右。 我问了几个资深员工，他们说以前整个流水线每天最多5000多条。 工厂虽然不是一年四季都满负荷运转，但绝对不会有空闲时间。 一般班长安排两条上下级生产线，早上完成上游生产线的工作，下午去下游生产线，接着加工早上的产品。 工厂会变得聪明一点。 我们上班后，发现流水线突然转得很快，快人跟不上了。 于是，我们再次调整，午饭后回来，发现流水线又快了。 大约一个月后，工厂突然要求我们上两班，另一班中午十二点上班，第二天凌晨两三点左右下班。 我们去问班长，收到回复的只有长白班第一个月。 几乎不存在每周一天的休息日，实际情况总是全月24小时365天。 我们只在国庆节请了一天假，提前结束了这一天的产量。 通常，请假也不通过。 以前在我老家有事请假的时候，班长批准了假币。 第二天中午到了老家，班长告诉我当天请假的人太多了，让我在下午开始工作之前回去。 否则，就是我旷工了。 我回不去了，被扣了几十元，但是100多元的全勤奖不见了。 发工资了时间也很慢。 例如，1月的工资直到2月25日才送到银行卡。 而且我们经常被说莫名其妙的“违反规则”，每次都会扣30元或50元。 之前来人事部的人说工厂宿舍的条件待遇比较好，去了一看，宿舍的铁架床生锈了，卫生状况也非常脏。 在八个人的房间里共用饮水机是不好的。 电线从窗外进来，宿舍的窗户根本关不上。 每天晚上回来，我们都被蚊子咬得睡不着。 吃饭和住宿需要额外的费用。 食堂是公用的。 菜还可以。 比学校食堂好一点。 有时工作晚了就没有饭了。 我是同学里最不花钱的。 一天有10元左右的钱在吃饭上。

无尽的劳动，缩水的工资：“工厂说的都是假的”，我们已经实习了两三个月左右，领导拿着实习协议让我们签字，约定了实习时间、单位内容、各方面义务、工资报酬等。 工厂的工人有四种合同。 一种是在工厂签订合同的正式工人，也叫老工人。 两个是钟点工，三个是来自我们学校的实习生，四个是一批新疆人。 工作时间为部分&amp； lt； 正式员工&amp； lt； 新疆人=实习生，月薪为正式员工&amp； gt； 部分&amp； gt； 新疆人&amp； gt； 是实习生。

每天下午6点老手和临时工下班后，我们继续工作，以防流水线停不下来。 到了六点半，夜班的老员工来和我们一起工作，直到九点左右我们才能下班。 我计算过。 每天休息。时间加起来一共40分钟左右。 中午有20分钟的饭菜。 上午9点和下午3点分别休息10分钟。 这个休息时间的设置不人性化。 下午休息结束后上班到深夜之前，中途每隔6个小时上一次厕所，喝口水是非常困难的。 更糟的是，每隔三差五会就有领导来视察一次，我们必须停下来打扫卫生。 这必然会浪费工作。时间，于是晚上加班。 因为不知道领队什么时候来，下午10分钟的休息被取消，也不能喝水去厕所。

休息中的工厂车间。 图源：互联网

我妈妈也在电子工厂打工。 她工厂的工资经常变少。 所以每个月她自己计算工资，发现少了就去找领导。 通常，领导的回答是“计算错了，补上就行了”。 因此，我也很用心，记住每天的产量，自己计算工资。 按每月的计算，我想我的工资在3000元左右。 我也问了其他同学，他们自己计算的工资几乎都是3000元。 但实际上，我们所有人的工资都在1200-1700元的范围内。 我们偷偷问了其他老员工，才知道他们发了5000多元。 流水线上没有实习生的时候，老员工工资4000多元，有实习生，他们每人能发5000多元。 我想发给实习生的这些钱不多，大部分要回工厂，剩下的发给老员工一点。 工厂说的话，都是谎话。 每天说8个小时，变成了12个小时，又变成了14个小时。 说工作不累，一天站14个小时，什么也不做只是站着也累得半死。 这个实习真的伤了身体。 流水线上本来就有长椅，站累了就可以坐下工作。 我们一来就被领回来了。 工厂给出了不能坐着工作的理由。 我的工作单位需要持续活动双手和一只脚，所以一只脚站着，累了就换另一只脚。 工作了半年左右，右脚膝盖很痛。 到现在为止右脚膝盖的状况不好。 腰也有毛病。 实习中曾有好几天腰疼，但我以为是不小心扭到的，所以没有在意。 去年11月的时候，腰疼得厉害，坐长椅也动不了，弯不了腰，过了五六天自己又精神了，但弯腰不能用力，有时走多了也会痛。

实习了一年，明显觉得眼睛也不行了。 我以前在家看新闻，可以清楚地看到新闻下面的小字。 实习没结束的时候看不清楚。 我查了一下，是近视眼，带着眼镜。

工厂施加压力，幻想破灭了。 “能过一天就是一天”，刚来到那家公司，工厂就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能做这种荒谬的事？ 后来“捣乱操作”越来越多，我就习惯了。 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让我加班就加班，让我多做，让我再做……我也想反抗，但一直是这样的学生分成了几个派，和我一样有想罢工的，有想逃跑的，有“墙头草” 甚至有人认为工厂没有错。 支持工厂的人认为我们应该感谢工厂的工作。 还有人认为，我们要一辈子在工厂稳定工作，不能惹麻烦……。 所以，我们也不能统一行动。 和我们一起来的朋友，他们在另一条流水线上，大概有十几个人一起组织了罢工。 当晚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领导。 第二天下午，放弃了一些。 声称的几人已经没有意义，一条流水线缺三四个员工不会影响正常运行。 流水线也不是技术水平，有手就能做，找个人来补充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些坚持了两三天的同学，后来被学校开除了。 有些学生中途逃跑，学校安排他们去其他工厂继续实习。 我听说过那些工厂，大家的待遇差不多。 那时，我的心情大概是无言绝望，非常不满。 我基本上每天都和同一个流水线上的伙伴谈谈要不要罢工。 看到其他同学被开除了，我很难过。 实习年纪轻轻，也没有社会经验。 工厂说什么，大家就相信什么。 工厂给所有的学生打分，分数影响毕业证书。 大家也不太能抗拒。 基本上一天就是一天。 我觉得在这个实习之前，认真努力工作的话就能攒钱。 我不知道工厂里有这么深的路，我以为工厂是为了工人。 我理解我想象中的工厂很有人情味，会体谅工人。 后来我发现，人们只是赚钱，工厂里不缺人，你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进厂时喊的口号是“工厂就是你家”，真的是工厂受伤了，他们很快就撇清了关系，翻脸不认人。

在电子工厂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 图源：互联网

我的同学把实习的这些遭遇发到网上后，附近几家工厂通知说不要他。 我们这个小镇，抬头看不见，办工厂的人几乎都认识，每家工厂都有几个熟人。 现在毕业了，又遇到这种不公平的事，我开始生气，慢慢的可能就会习惯了，但我也绝对不会认命。 错了就是错了，我在工厂工作，他给我工资，天经地义。 后来，我在网上写了一篇文章，认识了一位关心工人问题的大学生朋友，他向我推荐了一本关于工人问题的书和文章。 最近读了《社会主义abc》，例如我注意到了大学实习问题的重要性和为什么会这样。 我理想的工作应该是工人、工厂和资方平等的关系。 工厂各种规章制度的规定，工人必须参加。 这些规定必须遵守《劳动法》和《劳动合同法》，并考虑到工人的利益。

反思职业教育学校：“这个毕业证书一点用都没有”2020年8月，我实习结束后正式毕业。 其实对学校来说，从进入工厂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毕业了。 学校除了在需要付钱的时候通知我以外，其他都没有关系。 学校安排了来工厂的领队老师，和他反映了工作。时间和工资的问题。 他永远说一句话。 “学校来你们是学技术的，不是来玩的。 请好好工作。 ”实习快一年了，见到他来过工厂三次，每次都来车间拍照去。 虽然没有老师的责任，但是请听我说。 是我最悲伤的地方。 在中专学校上课的两年，日常生活是，上课睡觉用手机语数外面那种课，老师刚上课，后来大家都不听了，老师也开始用手机了。 全班只有2、3个学生想上课吧。 这些课，感兴趣的人会认真听。 比如语文、历史这些文化课，对找工作没什么帮助，但真的能增长知识，提高。 机电一体化的这些专业课，实际上什么真的也学不到。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机电”是什么。 老师的课只是教中学的物理概念，比如电流、电压、正负极。 有时做车床，说基本知识，又简单地用手操作。 这些九几年的老车床，缺胳膊少腿，总算能用，但现在大家都在用数控车床。

上大学的学生学不到真话，但不容易学。 再差的高中也比职业学校规范得多，我真的希望大学能像高中一样进行学校管理。 在学校里，只有极少数人有上升的机会。 学校选择七八名学生，单独分组授课，专业学习电工、车床等技术。 我也去获得过，但是很难。 我们班有50人，选了两个人。 不能学习的学生将被送回原来的班级。 最后剩下的是参加校际比赛。 这些大部分继续读短期大学，但大部分去了工厂。 我本来想参加春季高考的，但是学校不让我们参加，只让我们报名字，交考试费。 也许是害怕延迟工厂存钱。 后来，我在知道的情况下写了一篇文章说了这件事，有几个地方的学生私信了，说他们学校也不让他们参加春考。

春季高考的重点是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和普通高中的学生。 图源：互联网

中专毕业证书真的没什么用。 我原以为毕业证书很重要，但现在毕业了。 我应聘了其他的流水线。 人们明确表示中专学历太低，不需要。 我现在毕业了，但还在做流水线工作。 每月工资3000多元，手套等自己花钱买，每天最少工作12个小时，加班很多。 我们班的同学正在去工厂流水线。 也有人去工地，或当保安或服务员。 现在回想起来，我认为读中等专业学校的最大作用是壮大身体。 然后毕业正好长大成人后，就可以去打工了。 现在的流水线工作是我和父母妥协的结果。 他们坚决反对我继续读书，认为浪费钱也没用时间。 在他们看来，如果考不上高中，早就该打工赚钱了。 他们初中毕业后南来北去打工，我以为自己已经十七八了，想继续读书，真是太不像话了。 后来听说工厂压榨学生工，他们觉得很过分，但告诉我，所有工厂都是这样，换房子也一样。 妈妈一天至少工作十二个小时，全年无休，国庆节和春节都不休息。 我曾期待在大学里学习车床这样真正有用的技术，想知道其原理，并学习如何用它制造合格的商品。 当然，现在社会的现实是，你是不是真的掌握了技术，是不是必须打工？ 我以前很羡慕上过单独课的同学们，但是现在不行了。 他们毕业也上了短期大学，情况比我们好多少？ 这一年，不管是不是流水线，到现在为止都是超过12个小时的工作。 只是，我不想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