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晚，新郑三中高一历史老师刘汉博在钉钉会议上完晚自习网课后，没有上线。

一个周五晚上，46岁的刘汉博在河南新郑家独自上网络课。 她的双胞胎女儿在外省上大学。 丈夫杨勇在郑州工作。 距离郑州开车一个半小时。 他总是周末回家，但那周加班没能回去。

10月28日中午，杨勇和妻子通了视频电话。 当天晚上7点多，刘汉博在家人群里分享了一条推文。 此后，杨勇没有联系妻子。 10月31日清晨，学校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杨勇发现不对劲，立即报警并通知了小区物业。

刘汉博被破门的物业人员发现时，已无生命体征，医院推测为心肌梗死猝死。 这个讣告使整个家庭崩溃了。 在为母亲处理后事的过程中，女儿诺诺意外地发现，这与母亲去世或最后一节课遭遇“网络入侵”有关。

在学生们提供的短在线课程视频录制画面中，诺诺第一次认识了这个以“爆破猎人”为荣的小组。 一个闯入教室的匿名团伙，戴着麦子辱骂教师播放音乐，在共享屏幕上涂鸦，扰乱教室秩序。

几名学生向新京报还原了事发当晚的全过程：爆破猎人们包围了课堂几十分钟，同学们听到刘汉博的声音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最后的疲惫。 9点10分下课后，一个学生给刘汉博发了一条钉钉的信息，但永远停留在“未读”状态。

11月2日，新郑市教育局发布情况通报称，公安机关已对刘某老师遭遇网络暴力事件立案侦查，调查结果将于第一时间日向社会公布。 钉书机的客服表示，目前相关人员正在去确认此事，也在积极协助警方。

10月21日第二次入侵时，爆破猎人“梦泪”控制了共享屏幕，他在公共屏幕上打字挑战课程。 回答者供图

最后一课

新郑三中高一学生张斯威记得，那本来只是普通的网络课。

晚上8点10分到9点10分是历史之夜自习，历史老师刘汉博在钉钉软件班组开始视频在线授课，只有钉钉组的同学有资格连接。

新郑三中高一全年级共有22班，特快2班，快速10班，平行10班。 刘汉博共有四门平行班的历史课。 女儿诺诺能感受到妈妈上课的压力，每次去奶奶家吃饭，妈妈都会赶紧回去备课。 国庆节结束后，郑州遭遇疫情，新郑三中也开始上网络课。 与白天的班级授课不同，晚上自习一般在2班或4班进行，10月28日4班220多人一起上课。

在张斯威的印象中，他们班在线上课的纪律“很好”，从来没见过有人捣乱。

当天历史性的晚自习安排了一个小时的限时考试练习。 所有同学都要按要求打开摄像头，让老师看到每个人的自习状态。 刘汉博简要说明了基本情况后，同学们开始埋头于问题。

大约五分钟后，张斯威觉得不对劲，出现了吵闹的噪音。 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账号涌入了教室。 这些账户关掉了摄像头，但开着麦克风。

随着被称为“战歌”的意大利电舞曲《Tu vivi nell’aria》，一个戴着小鸡头像ID“鸡你很美”的账号率先用麦子辱骂老师，随后几个ID“终极猎人的梦泪”“

8点17分，牛姓班主任老师上线上课，她打开麦克风试着帮助刘汉博老师恢复课堂秩序。 “不要把主持人交给我。 刘老师”刘汉博用河南方言说：“我退出你的那个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似乎还没有完全清楚情况。

牛姓老师建议将“主持人”的权限交给刘汉博，招致了“在线授课爆破猎人”对牛姓老师的疯狂辱骂。 “其实我想让刘老师阻止那些人。 ”高一学生蒋廷琰告诉新京报记者，当天的课有几百人一起上，别人什么也没说。 她的性格腼腆，不敢站在那么多人面前。 此后，蒋廷琰深深地自责。

课堂上的混乱一共持续了大半节课。 蒋廷琰说，刘老师还生气地向这个小组提问，想把他们赶出去，但后来，刘老师只说了一句：“请大家一起做题。 ”我想起了说的话。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那是蒋廷琰听到刘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上课一直受到干扰，但9点10分同学们按时交了作业。 “过去，每次下课，刘老师都会温柔地说‘布置作业，快布置吧’，唯独那天晚上，刘老师没有说这句话。”蒋廷琰被这个细节感动了，在布置作业之前，刘老师突然出了事故

蒋廷琰告诉新京报记者，当晚有同学写完作业后，通过钉钉子私信刘老师，表现出“未读”的状态。

10月29日星期六是休息日，10月30日一般上课，白天有刘汉博老师的历史课，但刘老师没有出现。 蒋廷琰还记得那天班长一起组织网络课自习。 同学们以为刘老师有事，但谁也没想到。

11月3日，一批账号密集攻击刘汉博。 图片来源：网络截图

为什么他们能入侵？

其实，这已经不是刘汉博的历史课第一次被入侵了。

10月12日、10月21日，刘汉博历史性的晚自习曾被入侵。 这似乎是爆破猎人们有意的选择。 ——入侵对象是对电子产品网络功能不熟悉的老师和有200多人的“大课”——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在“在线课程入侵”的QQ群里，他们发布的照片上的文字反复提到“人少人多”

蒋廷琰说，10月12日的历史在线课上，爆破猎人们在课上上了一会儿课就进去了。 他们的做法是播放音乐、辱骂、在屏幕上乱涂乱画，最后他们被其他班级的老师配合踢了。

然后10月21日，这次，爆破猎人们进入的时间非常早。 晚上8点18分，刘汉博正在布置作业，音乐声入侵。 刘汉博说：“谁？ ”。 没有人应答。 她试图掩饰吵闹的声音，一个身份为“梦泪伤”的人共享屏幕，谁都可以看到他在屏幕上打字“你在看什么，我是梦泪”。

“丁真(虚拟形象)这是谁？ 这一页跳出来了呢。 一直在发声。 ”刘汉博说，“梦泪伤”继续在共享屏幕上打字回应，“你在看什么？ 我是梦里的眼泪。 谢谢你把会议号码发给我。 ”

“梦泪伤”控制共享屏幕后，人人都能看到“梦泪伤”视角的屏幕。 他不时切换到其他聊天界面，张斯威眼疾手快地截图了爆破猎人组织般的群聊。 图为，那是一个名为“梦泪入侵在线课堂”的聊天群，群内共有199名成员，其中群里打出一连串数字，类似会议号码，另一个人在群里说：“向老师展示香烟”。

所有的学生都在怀疑是怎么进来的。 钉钉在线授课通常有“会议”和“直播”两种模式。 蒋廷琰说，直播期间学生无法打开摄像头，老师无法掌握学生的实时学习状态，所以在线授课通常使用钉钉会议模式，但有时钉钉会议会排得满满的，“目前视频会议场地太多，请稍后再尝试视频会议这个时候，老师会钉上钉子进行现场直播。 蒋廷琰记得很清楚，“28日晚的历史之夜自习是一个使用的钉钉会议”。

腾讯会议与其输入账号密码进入，不如钉钉会议室需要申请参加，只有在班级组的人才可以接受课程邀请。

张斯威说，学生们都是在小组接受老师的授课邀请，上课时，钉钉界面上有共享会议号码的设置，在线下课后不会显示。 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课堂上泄露了会议号码。

10月21日第二次入侵时，爆破猎人控制教室共享屏幕，切换其他页面时，张斯威切图，疑似爆破猎人会议入侵群，有人群里发了会议号码。 回答者供图

钉书机的一位内部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其实钉书机的页面上设置“只有主持人可以邀请成员”“允许开始共享参加成员”可以阻止对方入侵，对于已经加入的“爆破猎人”，他表示：“应用-会议控制”

但是对老师们来说，新的技术手段削弱了他们对传统课程的控制，特别是那些不熟悉网络应用的老师们感到困惑。

据几名潜入网络课程入侵小组的知识分子称，很多网络课程入侵者都是由学生带领的。 在QQ群、论坛、短视频评论区，同学们只需简单留下会议号码和时间，即可加入“爆破猎人”，无需与这些破坏分子直接交往，也无需承担心理和道德压力

这位知情者说，虽然很难说要求爆破的学生对老师有深仇大恨，但他们大多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态去做的。 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个学生找了爆破猎人后产生了反感。 最后这个学生被学校调查，要求在QQ空间发表讨论。

最夸张的是，一个学生把全年级课程的会议号码发给了小组。 这个知识分子和他们一起上了课。 腾讯会议有显示功能，很快整个PPt就充满了脏话。 任课老师以为他们是另一个班的同学，打电话求助。 “一位老师，另一个班来捣乱了。 ”

即使入侵在线授课组，“爆破猎人”们也不在乎这一点。 记者在几个在线授课入侵群内发现，他们经常开心地发布图片文字，“什么软件都可以入侵”“钉钉专业入侵”“骂人梦哭，保证拷问和搞笑，给我会议号密码。 ”

电竞选手“梦泪伤”头像被p-picture模仿，成为爆破猎人最喜欢使用的头像之一。 图片来源：网络截图

他们是谁？

刘汉博老师去世的消息像炸弹一样在学生群里炸开了锅，他们愤怒地试图抓住“爆破猎人”。

在后两次在线课程入侵时，一个学生马上按下录像按钮，这些视频成了他们找人的关键证据。 蒋廷琰说，很多同学把“爆破猎人”们钉在钉子上，有人经过朋友，他们互相辱骂，不久爆破猎人删除了学生，一些爆破猎人的账号被注销了。

蒋廷琰始终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钉钉上除了头像和ID以外没有其他信息。 这个小组有相似的图像。 他们的头像和ID往往与《王者荣耀》的游戏玩家的“梦泪伤”(以下简称“梦泪”)有关。 新京报记者加的在线课程入侵群时，一个常见的入群问题是“谁出的名刀司令？ ”。这句话来自王者荣耀的职业联赛解说词，是梦泪《韩信盗塔》的名场面。

这些以“梦泪”为幌子的网络课程爆破猎人也影响了梦泪的本人。 今年9月初，梦泪在微博上呼吁，适度玩耍，不再在线上课恶作剧，感谢老师和家长们的辛苦。

事实上，除了《梦的眼泪》，蔡徐坤、丁真等人也频频成为梗死对象。 “鸡你美”是蔡徐坤《只因你太美》歌词的谐音，“dinner”是低能儿的代称……这个群体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黑梗，“万物能玩梗”是很多在线课程爆破哈哈要了解他们，可能要先从了解他们的茎开始。

这个团体多是十几岁的年轻男性，当被问到为什么要入侵别人的网络课程时，某团体的主持人粗略地说：“快乐。 ”。

对于入侵网络课程的群体，一般与金钱交易无关，“王者荣耀的元神般的游戏聊天、吵架的内容，以及发送的各腾讯会议号码很多。 ”前述知识分子在群里见证了这个群体的成长，今年9月入学他进入网络课程入侵群时，是最疯狂的时候，“他们(爆破猎人)正在学校上课(时间最活跃，发来的一个接一个) ”

据知情者透露，进入腾讯会议的在线授课爆破猎人通常分为两类，一类是梦泪猎人、蔡徐坤等名字。 另一种是根据会议中学生姓名的格式改名伪装正常学生。 观察会议内的权限设置后，如果此会议老师认为他/她没有能力熟练操作软件(例如，是否允许他/她戴麦子、打开相机或发表评论)，就会开始爆破。

爆破后，他们将入侵的视频发布到微信朋友圈和QQ空间上回味。 知情者将他们的QQ空间转发给新京报记者的“战果”——音乐、咒骂声、黄色视频混合的在线授课页面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我认为他们只是享受着捣乱和破坏秩序的快感。 ”

9月6日，腾讯会议政府对此做出回应，总结了现有功能中的安全措施； 9月8日，腾讯会议发布新版本，增加了“一键暂停参与者活动的功能”。 9月22日，腾讯会议官方公众号设立了腾讯会议付费的教育版。 据介绍，该版本可以实现在线教育的课前-课中-课后教育闭环。

学生用计算机在网上听课。 图/IC photo

看不见的暴力

除了干扰上课外，爆破猎人们还故意留下信息混淆视听。

10月21日第二次入侵时，一位杨姓留下的叫会议号的爆破猎人在共享界面打字，随后学生与爆破猎人对话，对方再次直接点杨姓的名字，“你去找杨x”。

杨先生是班里的一个小组，他解释说自己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只添加了其中一个钉子户，就问为什么要捣乱。 我没有参与过暴力，也没有参与过暴力。 现在无能为力，被冤枉也受不了。 协助警方调查，一起找到犯人。 ”

栽赃是爆破犯的“特别业务”。 对于来爆破教室的学生，一些爆破犯诱导他们说班上的“仇”，爆破结束后留下客户指定的信息。 一位爆破猎人告诉新京报记者，“有些学生会拜托父母或退学。” 但知识分子认为，有时他们指控的人又是随机的，在一些爆破手离开之前大喊“某某来找我们了”。

陷入争论的还有其他同学。 10月28日的视频记录显示，当戴着麦子骂“鸡你很美”时，页面上的某个姓学生的账号上也戴着麦子，不少人认为他在骂。 爆破猎人共享屏幕后，出现了希望在页面上添加他的朋友的学生，学生们说添加对方的朋友是为了提问对方为什么会捣乱。 另一名男子在镜头中只露出了一半的脸，被网友认为是小偷。

这些真伪的指控在学生群体中几乎已经公开，但在网络上却处于风口浪尖。 一名学生表示，事件发生后，他们总是关注评论区的发言。 “我们班有几个人一起去控制评价，担心路人会被这些言论所迷惑，攻击姐姐(诺诺)一家，但后来我们的账号在网上遭到了暴力。 无论是微信、QQ、微博还是嘀嘀打车，我们的生活都已经受到严重干扰，我们上课没有精力，有的课甚至没听课。 ”

学生们明确了班里被怀疑的对象。 回答者供图

11月3日，诺诺的微博账户也遭遇了密集的攻击。 一些网友在网上晒出“顶不住压力当老师干什么”、“骂老师也不是一次了。 她的心理素质不行”、“巾帼英雄是抗压的基本平台”等内容被愤怒的网友们看到。 他们挖出了几个登录在坏话ID上的手机号码，在网上暴露了。

北京新闻记者拨打了其中一个电话，对方说他的微博被盗了。 他告诉新京报记者，他2016年曾用手机号码注册过微博，此后一直没有注册。 盗号者在他的微博上发布的骂人信息原本位于甘肃，但他自己就在广东，自从他的电话被曝光后，到处都是骂人信息。 “现在都是用电话邮件骂我。 我解释说他们很着急，但我不解释的话，他们就一个劲儿地骂我。 ”

这次事件也波及到了爆破猎人群的内部。 新京报记者潜入参与的网上课程入侵群，共有10个子群，每组100人规模，论坛上写着“有事聚，没事散，炸网”。 当有人向群主表示自己有意组建新团体时，对方回复说：“请收手。 失去了人的生命。 ”。 之后，那10个团体中有改名为游戏团体的，也有完全解散的。

11月2日，新郑市教育局发布情况通报称，公安机关已对刘某老师遭遇网络暴力事件立案侦查，调查结果将于第一时间日向社会公布。 据《上游新闻》报道，公安、教育等部门成立的专案组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介绍，目前尚不清楚刘某突然死亡是否与遭遇网络暴力有关联，但黑客在网上授课直播期间入侵并施暴涉嫌刑事犯罪

这几天，诺诺和家人正在为母亲处理后事，并为母亲提交了工伤认定申请。 她正在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 “必须找到他们，让杀人的‘梦泪’消失。 ”

应受访者要求，除刘汉博外，其余均为化名)

北京新闻记者李照编辑陈晓舒校对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