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丨[法]玛格丽特用户

综综肖舒妍

055-79000短篇小说来自法国作家玛格丽特尤纳尔( Marguerite Yourcenar，1903-1987 )的短篇小说集《源氏公子最后的爱情》。 《东方故事集》取材于中国、印度、日本和东欧(欧洲人古典概念中“东方世界”)的神话、历史和传说，从中挖掘出深刻的哲理意义。

想让读者思考，用户借《东方故事集》填补原作的空白，或者至少如果是紫式部本人写的话，如何讲述这个故事的结尾。

紫式部的结尾已无从稽考，尤莎娜笔下源氏儿子的最后一段爱情，既有日本物哀优美的叙事传统，也有西方古老童话的经典结构。

《源氏公子最后的爱情》，作者： [法]玛格丽特用户，译者：段映虹译，版本：上海三联书店，2021年2月

以下内容和插图均选自《东方故事集》本书，经出版社批准发行。

源氏儿子最后的爱情

源氏刚过五十寿辰，风流多情震撼亚洲的光华公子意识到是时候面对死亡了。 他的第二任妻子紫夫人，尽管为他所爱，却蒙受了不忠的痛苦，她已与那些在艰难多变的人生中赢得尊严的人们同生一室，比他先上了天堂。 源氏已经不记得她的笑容和哭前扭曲的脸了。 他对那个感到痛心。 他的第三个妻子三公主曾和年轻的亲戚私通。 就像他年轻的时候也欺骗父皇一样，正好和妙龄皇后有了私情。 同样的戏在世界舞台上重演，但我知道这次只能演老人的角色。 与其这样，不如演幽灵。 于是他遣返了财产，安排了仆人，准备去建在半山腰的隐居所度过余生。 他最后一次通过首都，只有两三个忠实的仆人，他们不甘心离开他，告别了自己的青春。 天色还早，但女人们已经把脸贴在格子窗的细窗帘上了。 她们叽叽喳喳地大声议论，说源氏还是那么漂亮，这种情况更加坚定了儿子的去意。

一行人花了三天到达旷野上的隐居地。 那所房子建在百年古枫之下。到了秋天，叶子从这棵美丽的大树上落下来，把茅舍盖上了金色的屋顶。 源氏在动荡不安的青年时代曾长期流浪外邦人，如今这种孤独的生活比当初流亡时期简朴而艰苦，但这位雅士终于可以尽情享受舍弃一切的终极奢侈。 冬天的寒冷突然到来； 山坡上裹着白雪，就像人们冬天穿的棉袄上的宽褶一样，阳光也被浓雾遮住了。 从早到晚，源氏借着火鉴的微弱光线诵读佛经，这些庄重的文句意味深长，比他看来最悲凉的情诗还要动人。 但不久他发现自己的眼力衰退了，为软弱的恋人们落下的眼泪似乎已经烧伤了他的眼睛，他发现自己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有时，来自首都的信使会拖着疲惫、冻肿的双脚，郑重地给他写信。 朋友和家人想在一生的最后来拜访他。 还不能期待来世永远的重逢。 但是，源氏被遗忘了，不希望在访问者心中引起同情和尊敬。 这是他不可避免的两种感情。 他悲伤地摇了摇头。 这位因诗书而闻名的儿子随后用空白的便笺寄出。 长期以来，与首都的往来也变得稀疏了。 过去源氏挥舞着扇子，指挥着各种季节庆典，但现在这些庆典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就这样举行。 儿子被无情地抛弃在离群索居的悲伤中，眼病日益恶化。 因为他不再为哭泣感到羞愧了。

源氏以前的情妇中，来了两三个人，提出想和他一起在绵绵的回忆中度过寂寞的日子。 最温柔的信来自花散里夫人。 这位昔日的妃子出身中等，相貌平平。 她曾为源氏当命妇的几个太太，十八年(时间 )恋上公子，苦而不厌。 源氏晚上也偶尔拜访过她，这样的幽玄就像雨夜里的星星，足以照亮花散里夫人贫瘠的生活。 这位夫人很了解自己的容貌、才情和家世。 在光源氏的众多情妇中，只有她对儿子有着温柔的感谢之情。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觉得源氏爱我是很难得的。

花散里夫人见自己的信得不到回信，就雇了一个小篮子和几个仆人，来到源氏隐居的小屋。 她轻轻地推开柴门，谦虚地微笑着跪下，请求儿子允许她自由地来访。 那个时期，如果访问者在附近，源氏还能分辨出他们的脸。 儿子心中涌起一股苦涩的怒火，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走到了眼前，而是因为从她的衣袖里飘出了自己已故太太们所用的熏香，唤醒了那令人心碎的回忆。 花散里夫人哀求源氏的儿子留下她，即使作为侍女使用。 但是，儿子一生中第一次狠下心来，把她赶出去了。 但是在服侍儿子的老仆人中，我和花散里夫人有几个熟人，他们有时给她寄信。 花散里夫人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变得残忍，远远地看着源氏失明的进展。 就像女人焦急地等待夜幕降临，和恋人见面一样。

她知道源氏的儿子几乎完全失明了，就脱下街上的装束，换上了年轻村子里女人穿的粗糙的长袍。 她还按照乡下女人的风格扎了辫子。她还带了一个装着布料和陶器的包袱，就像从市场上买的一样。 这样假扮后，她请人把她送到儿子自己驱逐的地方。 那里只有森林里的狗子和孔雀和他在一起。 她走了最后一小段路，以便在泥泞和疲惫中扮演自己的角色。 霏霏春雨洒落在柔软的土地上，冲刷着黄昏最后一缕阳光。 现在正是源氏穿着朴素的僧衣在小路上慢慢散步的时候。 他的仆人们担心他绊倒，早就仔细地捡起了路面上的小石子。 源氏儿子的脸空空如也，失明和衰老使这张脸失去了光泽，就像曾经映出美丽脸庞的镜子一样，现在变得黑暗。 这个景象，花散里夫人没有伪装就哭了起来。

源氏听到女性的抽泣声，轻轻颤抖，沿着哭声的方向慢慢走来。

“你是谁家的女人？ ”他担心地问。

“我是浮舟，农夫宗平的女儿，”夫人回答。 她没有忘记模仿乡下口音。 “我和妈妈一起进城，去买布料和炊具。 因为下个月要结婚了。 但是，现在在山路上迷路了，我在哭。 因为我害怕野猪、妖怪、男人的欲望和死者的幽灵。 ”

“你全身湿透了，女儿，”源氏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确实内外都湿透了。 这只熟悉的手一碰她，她就从发梢一直战栗到光着的脚趾，源氏以为她只是在发抖。

“来我的小屋吧，”儿子郑重地说。 “火鉴里的灰比木炭还多，但请用我的火烤。 ”

夫人故意模仿村姑笨拙的步伐，跟了上去。 两人围着快要熄灭的火钧蹲下了。 源氏伸出双手烤火，但夫人没有伸出手指。 她的双手对村姑来说太纤细了。

说着“我是盲人”，过了一会儿，源氏叹了口气。 “姑娘，尽量不要担心，脱下湿衣服，裸体烤火吧。 ”

夫人顺从地脱下了村里婶婶的长袍。 她纤细的身体在炭火上映着粉红色，就像是用极薄的琥珀雕刻的。 突然，源氏轻声说：

“女儿，我骗了你。 因为我还没瞎。 我透过淡淡的雾隐约看到你，也许这雾只是你美貌散发出的光晕。 把手放在你的手臂上吧。 我还在发抖。 ”

就这样，花散里夫人重又成了暗恋源氏儿子18年的恋人。 她不忘模仿第一次联欢的少女的眼泪和害羞。 她的身体还年轻得惊人，但以源氏的眼力还不足以发现她已经有几根白发。

缠绵之后，夫人跪在源氏面前，说：

“儿子，我骗了你。 我确实是农夫宗平的女浮舟，但我从未在山里迷路。 源氏儿子的荣耀传遍远方，直到村野，我都很乐意来。 是为了在你的怀中第一次尝到爱的滋味。 ”

源氏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仿佛松树在寒风中摇曳。 他厉声喊道：

“你真该死，你让我想起了我最恨的敌人。 那个容貌美丽、眼睛闪闪发光的皇子，每天晚上，他的身影让我夜不能寐……滚出去……”

花散里夫人走了，痛恨自己刚刚犯下的过失。

此后几旬，源氏郁郁寡欢。 他陷入了痛苦。 他沮丧地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摆脱俗世的诱饵，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来世的自由和重生。 农夫宗平女儿的访问再次唤起了对女性的兴趣。 他喜欢她们纤细的手腕，尖尖的乳房，悲伤，平静的笑声。 失明以来，触觉成了他感受大千世界之美的唯一方式。 他安静的土地周边的风景不能给他慰藉。 溪流的潺潺水声终究比女人的声音单调，山峦的曲线和云带也只为看得见的人而存在，飘得远远的，让人措手不及。 也抚摸不了。

两个月后，花散里夫人再次尝试。 这次，她精心地化了妆上香，注意衣服的剪裁风格在高雅中表现出拘谨和守旧，香在朴素中表现出平凡。 这让她看起来缺乏想象力。 好像是外省出身的正经世家，但从没见过宫廷里的年轻女子。

为了这次旅行，她雇了几个篮子和一个大篮子，但篮子的装饰毕竟不像首都那么完美。 她天黑时才到达源氏住的茅舍附近。 夏天早就来山里了，源氏坐在枫树下听蟋蟀的叫声。 她走上前去，用扇子半掩着脸，窘迫地说：

“我是中将，丈夫须和是大和国的七个人。 我要去伊势神宫参拜，但是轿夫刚扭伤了脚，天亮之前不能赶路。 对不起，请告诉我哪里有小屋。 我可以住一晚，也可以让我的仆人们休息。 你不需要担心蟑螂的长短。 ”

“胜过年老盲人住所的年轻女性，能保护自己免受蟑螂的短流侵害吗？ ”源氏的儿子苦涩地回答。 “我的房间太小了，容纳不下你的仆人们，让他们在这枫树下休息吧。 但是我可以把茅屋里唯一的草垫子让给你。 ”

他站了起来，摸索着为年轻女子指路。 他从来没有抬起眼睛来看过她，她明白了他已经完全失明了。

她在干草上躺下后，源氏黯然回到小屋门口坐下。 他很伤心，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是否美丽。

夏夜又热又清。 月亮将微光洒在盲人仰面的脸上，这张脸看起来像是被白玉打磨过的。 过了一会儿，女人从林中的床榻上站起来，来到门口坐下。 她叹了口气，说：

“夜色很美，没有睡意。 我的心里充满了小曲。 我来唱给你听吧。 ”

她不等回信就唱了一首诡曲。 这是源氏的儿子最喜欢的曲子。 因为他最喜欢的紫夫人为他唱过很多次。 源氏不由得走近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你从哪里来？ 你明明很年轻，为什么要唱我年轻时很盛行的曲子呢？ 你是奏以前曲调的箫。 让我来抚摸你的弦。 ”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问：

“啊，大和国的年轻女性，你的丈夫比我还漂亮，还年轻吗？ ”

“我丈夫不像你那么漂亮，看起来更年轻，”花散里夫人只回答了一句。

就这样，经过新的变装，夫人又成了以前有过她的源氏儿子的恋人。 早上，她为他煮了一碗热粥。 源氏对她说：

“年轻的女人，你灵巧灵活，即使遇到无数源氏的儿子，我也不相信他曾有过比你温柔的恋人。 ”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源氏儿子的大名，”夫人摇了摇头回答。

“是什么？ ”源氏痛心地喊道：“他这么快就被忘记了吗？”

有一天，他很郁闷。 花散里夫人明白她再次误会了儿子。 但是，源氏没有说要把她赶出去。 他似乎喜欢听她穿着丝绸裙子在草丛里走的笋声。

到了秋天，山上的树木会变成披着红色或金色长袍的精灵，但他们注定会在初冬暂时死去。 夫人描绘了源氏的儿子看到褐色树叶的暗灰、金黄色、浅紫等不同的色调。 她仿佛偶然提到了这些颜色，用心地辛苦着。 而且，她每次都不让儿子觉得自己是在有意帮助他。 她不断地想出各种各样的花样让儿子很高兴。 她编织出精致的花环，做了简朴而越来越精致的饭菜。 她为过去哀婉动人的曲调写了一个新词。 曾经她作为第五大妃嫔，在源氏临幸的宫院居住时，也曾展现过同样的魅力，只是当时儿子心中有别人，并不在意而已。

深秋季节，瘴气从沼泽地传来。 昆虫在污浊的空气中迅速繁殖，所有的呼吸似乎都在啜饮变质的泉水。 源氏病倒了，躺在铺满枯叶的床上。 心里明白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不得不在妻子面前暴露自己的衰弱，和疾病让他接受的不体面的照顾，感到羞愧。 但是，源氏总是在一生的经历中，独一无二地寻求深入人心的人。 如今，他尝到了陌生而悲伤的亲密，为两人的湿情爱增添了滋味。

一天早上，太太在按摩他的脚。 源氏竖起胳膊肘坐下。 他一边摸索着夫人的双手一边喃喃自语。

“照顾死人的年轻女人，我骗了你。 我是源氏的儿子。 ”

“我来你这里的时候，只是个无知的女人，连源氏儿子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夫人说。 “现在，我知道他是世界上男人中最美丽、最令人仰慕的一个。 但是，你不需要成为源氏的儿子，可以被人爱。 ”

源氏咧嘴一笑，表示感谢。 自从他的眼睛不能说话之后，他的眼睛似乎在嘴唇上游移。

“我快死了，”他痛苦地说。 “我没有抱怨伴随着花、昆虫和星星的命运。 在这个一切如梦似幻的世界里，长生不老不是我所希望的。 万物、生灵和人心终会死亡。 我不打算惋惜那个。 万物终将消亡是不幸的，但它们的一部分美丽也在这里。 让我无法释怀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以前，我确信我得到了生命中任何时候都无法再现的启示。 这构成了我蕴藏的乐趣中最清晰的乐趣。 现在，我临终前羞愧得不得了。 我像拥有特权的人一样，一个人观赏了美丽的庆典。 这个庆典不会再重复了。 可爱世界里的一切，你们唯一的见证人是一个将死的盲人……另一个女人绽放着花脸，和我爱过的那些女人一样微笑着满足。 但是，她们的笑容不同，她们琥珀般的脸颊上迷倒我的美人痣也会轻轻一移。 其他人将不堪爱的重负而心碎，但他们的眼泪与我们不同。

有些因渴望而濡湿的手，会在盛开着APP科特花的树下纠缠，但同一个花板的雨不会再落在同一个人的幸福上。 啊，我觉得自己像被洪水卷走的人，至少找到一个没有被水淹没的方寸之地，黄信，褪色的扇子……葵夫人，我的元配夫人，我在你去世后才相信你的爱情，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怀念你你，夕颜，你死在我怀里，心怀嫉妒的情敌主张独占爱我的权利，所以我要对你有遗恨的回忆吗？ 而你们，我美丽的绝世后母和再好不过的妻子，正是你们先后让我尝到了作为不忠的共犯或受害者的苦果。 我要拿你们险恶的回忆怎么办？ 而你，空蝉，你为了矜持而处处回避。 我只能在你弟弟那里找慰藉。 他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一点女人般害羞的笑容，我拿你微妙的回忆怎么办？ 而你，明石夫人，你如此温厚，默认只在我家和心里排名第三。 我对你珍惜的回忆会怎么样？ 而你，可怜的农夫宗平的女儿，你爱的只是我的过去，我对你田园诗般的回忆会怎么样？ 而你，尤其是你，这个时候正在为我按摩双脚的矮小中将君，我对你的甜蜜回忆会变成什么样呢？ 而且你甚至还不能成为我的回忆吗？ 中将君，我想在一生中早点遇见你，但果实必须留待秋天才能收获……”

源氏沉醉在悲伤中，他的头的重量又落到了硬枕头上。 巴拉里夫人向他弯下身来，颤抖着连声喊道。

“你宅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吗？ 你还没说她的名字。 她不温柔吗？ 她不叫花散里夫人吗？ 啊，想想看……”

但是，源氏儿子的脸上表现出了死者特有的平静。 一切痛苦都结束了，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厌倦和怨恨的痕迹，仿佛确信他又回到了韶华的时光。 花散里夫人不顾失态，倒在地上，号啕大哭。 苦涩的泪水像骤雨一样从脸颊上冲刷下来，她自己抓起掉了的发卷像线一样飞走了。 源氏一个人忘记的，正是她的名字。

这些内容和插图都是从《东方故事集（插图版）》本书中选出的，并经出版社许可发行。

原作者丨[法]玛格丽特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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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张是

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