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卫健部门一直鼓励黄海涛“做大做强，帮助更多患者”，为什么医生生涯受挫？

“我不想做‘神医’。 中医要受人重新尊敬和认可，不能依赖‘神医’。”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陈凯姿

在冠以“神医”名号近20年的海南农村，中医黄海涛被村民举报为“骗子”，被赶出家门已经9个月了。 他主持的万宁市东澳镇溪压坡村村卫生室也遭到破坏。

同时，在网站、论坛、微信公众号上，很多无法就诊的患者自发组织投诉，为他讨回公道。

这件事震惊了国家中医药管理局。 最近，该局要求调查此事。

这是34岁的黄海涛第三次被拦住行医。 此前，他曾两次因行医资质、抵制受贿等“消失”。

习惯了争论的黄海涛自言自语说，受到“神医”的困扰。 “我解释了好几次，但我不喜欢神医这个称呼。 我只是临床实践总结了一些经验。 为什么用中医治愈会被认为是魔法呢？ ”黄海涛困惑了。

他心中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长期被涂成各种颜色的中医，如何再次得到认可和尊重？ 乡村中医的现实困境如何突破？

“奇怪”的村医

喜欢黄海涛的人和不喜欢黄海涛的人，都会用“怪物”来形容。

据说他连医生都不像。 个子小，头分开，留着长指甲，松了的裤带总是要往上提。 左手吃饭，右手写字，聊天的时候嚼槟榔，一个接一个地抽烟； 每次就诊，都要光着脚或穿拖鞋，三指紧扣患者脉搏，有时突然拍下患者的手和脖子，看起来吓傻了。

更令人怀疑的是，他为一些患者把脉后所说的病情，与大医院的体检报告基本相似。 记者联系——名给黄海涛发感谢信的患者，发现其中不乏朗格汉斯细胞组织增生症、白血病等罕见疾病和恶性疾病，具有疗效。

在老一辈村民的印象中，黄海涛最初是爷爷身边的医童，这个沉迷中医的年轻人，有几分天赋，9岁就学会了“把脉”，11岁就开始给村人看病。

邻村村民陈英回忆说，黄海涛刚治好简单的感冒和胃病，那时的他放学回家丢了书包后，到处把脉。 “他经常去山里采药，带着干粮，一次去十几天。 《黄帝内经》 《本草纲目》等几本旧书正在被熟读。 ”

时间时间一长，黄海涛渐渐出名了。 由于对一些疑难杂症有很好的治疗方法，许多患者从北京、上海、新疆乃至法国、新加坡等地声名鹊起，熬夜排队等候。

不过，传言能治好绝症的乡村赤脚医生并不认同他只有初中学历，没有行医资质，想当场揭穿他的“神医把戏”。 有的患者吃药无效，扔几百元自己砸招牌……

2016年，黄海涛被举报无证行医。 那一年，那个卫生室被万宁市卫生部门叫停，他因此大半年什么也没做。

2017年，黄海涛的中医专业过硬，考虑到长期救死扶伤，万宁市时任卫生部门领导认为“应该搞特殊”，为他办理了乡村医生执业证书。

其实，为了不被资质困扰，黄海涛在2015年前开始行医，取得了成人大专和长沙医学院的本科学历。 后来，他又闭门学习，通过中医医术确实通过了专家医生资格审查。 这是国家有关部门通过师承方式学习中医或经过多年实践，确有医术专长的人员参加执业注册的管理办法。

8月14日，黄海涛到患者家就诊

“慈善家”

卫生室第一次被停用后，黄海涛变得谨慎了。

黄海涛在全国各地的患者面前，一直努力发挥“慈善家”的作用。 他总是以“忙不过来”为由拒绝给一些有钱人看病，但他想驱车几百公里，登顶送药给无法编号的贫困户检查。 穷人来看医生，舍不得住酒店，拿着便当雨夜站在桥底涵洞。 黄涛听得满眼泪水，主动分文不取，还附送了几瓶中药。

黄海涛不想配合其他“慈善家”的角色。

黄海涛告诉记者，2017年以来，东澳镇中心卫生院的一位负责人不仅索要礼品，还告知他吃饭时去酒店购物，把他视为“慈善家”。

村卫生室志愿者李贤振记得，有一次，黄海涛被叫到万宁神州半岛的一家海鲜饭店，吃完饭的两桌人在等他结账，一共去了6300多人。

2019年底，黄海涛向媒体通报。 东澳镇中心卫生院相关人员让他吃了多年卡，并以当年做过检查为由向他索要12万元。 因10万元未兑现，原本“合格”的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年检年审单上，东澳镇中心卫生院一位负责人写着“不”。

这是黄海涛的村卫生室第二次停运。 后来，他被赶出了镇上乡村医生交流小组。

此事被媒体曝光后，年审票上的“否”字被涂掉了。 然而，黄海涛却因此“纠缠”——他保存的手机短信、微信截图显示，在万宁市纪委监委查处12万元检查费问题期间，基层干部仍要求为他买单、办事

黄海涛说，工作就是领导“热心”地把药商拉过来，鼓励他“合作”。 “你不想当医生吗？ ”也有人私下直接威胁。

一位在万宁开私人诊所的针灸师向记者感慨：在乡村中医中，遇到这样遭遇的不仅仅是黄海涛。

万宁市卫生健康委员会主任吴云峰表示，目前，市纪委监委正在继续排查黄海涛反映的受贿问题，对基层“微腐败”也将开展整治。

根据一些“慈善家”的要求，黄海涛束手无策，不得不离开溪压坡——。 这也是黄海涛的卫生室第三次被停用的原因。

东澳镇党委书记叶国彪介绍，今年疫情爆发后，黄海涛的患者大多来自省外，村民认为人车拥堵、吃喝、撒玫瑰等问题不利于防疫，影响环境卫生，因此要建立专门的监测站，“避免黄海涛给外来人员看病”

多位村民向记者透露，这其实是“不习惯他一个人赚钱”。

这已经不是黄海涛第一次和村民交恶了。 多年来，从驱赶外来车辆，到全村出动驱赶黄海涛，村民有动刀恐吓，有用砖头砸碎玻璃的，有敲碎汽车玻璃的，也有向卫生室扔水雷的。

东澳镇派出所所长吴广告诉记者，他先后5次出警，与村民共事，收效甚微，失败案件也因条件不够而未能立案。

“他们也想我成为慈善家，寄生我发财。 例如，我想以2000元的天价卖我的号码。 ”黄海涛说。

但黄海涛坚持说：“我的号码一直是免费的，我不能容忍他们不费力就能拿到。”

但这次，黄海涛被赶出了溪压坡。

拓道人

现在的黄海涛只能静静地去酒店、招待所或出租房给患者看病。

北京患者吕金华说：“我们在群里写信、投稿、投诉，希望他能重新开始行医。 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放不下一个医生呢？”

吴云峰说：“我们一直鼓励他做大东西，帮助更多的患者，但现实是无可奈何的。” 他也承认，现在很难让不愿意“建立关系”“建立人脉”的黄海涛重新开始行医。

在黄海涛看来，他遇到的许多挫折，与一些人眼中中医难以容纳密切相关。 时代节奏加快，“一针一线”的思维让很多患者不再吃中药，中医面临信任危机。 假中医、假中药不断削弱中医药存在感； 再加上掌握绝技的老中医去世，灵药巧方的传承者断代等，乡村中医的生存土壤也在逐渐消失。

做了多年医生，黄海涛说有人顺手拿出几十万，希望他成为专业的保健医生。 因为公司有现金盒，让他去私立医院看病的一家药厂愿意出几百万元买他的药方……但在他看来，“这都不是对中医的尊敬。 为了让中医为更多的患者服务，中医的疗效也需要时间和结果检查。 ”

面对如何突破乡村中医发展困境的大命题，自认“小如灰尘”的黄海涛没有回答，但他感谢道：“所幸近年来国家支持中医发展。”

“我不想做‘神医’。 中医要重新受人尊敬和认可，不能依赖‘神医’”，黄海涛表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成为乡村中医领域的开拓者。

目前，黄海涛还在研究一些疑难病症的治疗，部分将稳定成型。 “时机成熟后，无条件地捐赠给国家。 那时，我的任务完成了。 ”黄海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