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晓静(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系副教授)

园林，素有诗可赏、画可游之称，既是空间的艺术，也是时间的艺术。20世纪以来，古典园林的造园手法、空间布局和审美观念受到现代社会的冲击，在空间营造、水体管理、景观雕塑，乃至灯光和材料运用等方面都面临着新的社会形势。那么，什么是古典园林呢？传统渊源深厚的古典园林如何面对现代生活新的历史形势？古典园林如何实现创造性转化？现代园林建设中如何处理古典园林的基本母题？面对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思考和探索。

诗意生活的再现

从圈地祭祀到对神仙境界的向往，基于对自然的获取和再生产，人们赋予了园林实用而宏大的意义。然后，它成为文人生活的风景和对象，逐渐抽象为与诗画同构的艺术形式。

中国古代园林成熟阶段最显著的特征是诗性内涵的融合。用诗意的表达和诗意的结构传达园林理想。从东汉到北宋，以诗为喻的做法相当盛行。当人们试图在绘画中输入严肃的内容时，他们借用诗歌的意境来表达。绘画与诗歌的结合所产生的情感需求是绘画空间诗意表达的本源。欧阳修之后，诗画可以互相转化的思想在以苏轼为中心的文人圈子里发展到了一个高峰。到了南宋，诗画共感的特点延伸到了园林，园林无论从其场景还是观赏流线设置，都是基于诗意意象的表达。南宋中后期，理学的发展开始影响艺术领域，理学和道家都主张以道为宇宙万物的“工具”，在思维上注重综合观察和相互推导。此时，各种艺术风格的全方位融合，突破界限，借鉴类比，进一步将中国古典园林熔铸于诗画艺术之中，形成了“诗情画意”的独特品质。住在花园里已经成为学者向事物学习和观察自然的最佳方式。

南宋学者曾风在《东岩堂记》年写道，士大夫爱天台、雁荡山水，常去游览。当难以达到“涉日”的要求时，他们就画图记录山川，想象山川。画尚难逢时，一个人便开始选择石上石下，以似两座山，日夜坐于其间；但是，当这一切都不能满足时，“房前屋后四周的山，都是天塑造的，山是壮丽的，崔伟叶、北托叶、谭、贝尔曲齐都是相似的”，于是，我们选择一座与这两座山相似的山来围绕它们造园。从这种递进式的描述来看，游览真正的山川，只能是一种偶然的欣赏方式；绘画会进一步满足景观的欲望；把石蝶山放进自己的居所，更接近自然；最后，观察自然最好的方法是选择一个相似的景观环境改造成一个花园，住在里面。

湖滨居(国画)夏圭(南宋)

人们用许多方式想象过诗意的生活，但要说出它是什么并不容易。园林结构不受法律限制，园林空间模糊分散，园林与自然的关系暧昧，人物在园林中活动的性质难以区分，这些都使得提供诗意的生活成为可能。人们赋予了园林多种属性，园林在自身发展中也形成了多种词汇，这与现代诗意生活在身体、空间、感知、自然等方面的关注和再现相契合。

景观文化建设的手段

与园林诗画的同构性在于其中“山水”的共同内涵。景观是什么？只有“山”和“水”两个字，说明它是“山和水”的一种环境特征，更多时候是一种关于生活环境的理想，一种态度

宋代的山水画理论是最为详尽的。画论虽然是写意画，但画中的意的表达，很注重对技巧好坏的评论，“山水”这个概念是最重要的一个。郭《林泉高致》认为“会游泳会生活”也是山水画的最高境界。旅行和生活早已指出，这种景观不是纯粹的自然景观，而是经历了人类活动，经过人类之手改造的环境。“山之建筑之观，以标取胜”，虽然写的是山水，实际上写的是已经被人们梳理过的山水，也就是山水园林。“水以山为面，亭为眉，渔为魂。”其中的“亭”“渔”都是人为建构的场景和活动，确实是“真山水”的标准。055-79000还说，山上的栈道，水上的船，才是山水画的标准。由此可见，“山水”是园林和绘画共同标准的起源。山水文化其实是人类最卑微最朴素的自然观。人们以景观为基础，干预景观，改造景观，成为真正的景观。真正的山水强调的是人的存在，而园林强调的是“虽由人造，可由天造”。其中，人与自然的共生始终是最重要的线索，无论是人为的还是天道开物，都逐渐固化为我们所强调的景观文化的典型特征。

除了造园本身，有关园林的文字记载也起到了构建园林文化的作用，比如园林笔记。许多早期的优秀园林早已融于自然景观之中，园林笔记通过文本结构即时呈现园林意象，展现园林结构。园林的价值不仅仅是园林本身的形象，还有对园林检查方法的思考，对园林兴衰的感受，对“自然”景观理念的表达，用更清晰的文字向我们展示了景观文化建设的脉络。在中国几千年的造园史上，只有一部明末写的《林泉高致》专门论述造园技术。首先是因为中国古代人从来不想把园林看成是只有通过技术手段才能获得的物品，园林超越了物质性和技术性的描述。园林作家赋予了园林一切可以提供美好想象的词语，这是文本中“山水”文化得以建构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董豫赣红砖艺术博物馆设计场景

东方文化传播的载体

毫无疑问，中国古典园林是东方园林体系之母。日本造园从飞鸟、平安时期开始模仿中国唐代园林，宋元时期借鉴中国禅宗意境，明清时期模仿江南园林意象。这个学习和转化过程是系统的，清晰的。这也与从12世纪平安时代晚期到19世纪江户时代末期，日本至少有30种园艺技术的古籍有关。这些书籍具有完整的谱系，记录了大量来自中国的造园技术，展现了以造园为载体的中国文化在境外传播、影响和发展的卓越表征。

中国的古典园林也成为18世纪引领西方世界艺术潮流的典范。英国人威廉钱伯斯发现，中国园林可以超越自然景观，投射出园丁丰富的想象力，产生丰富的精神反应和感官体验。他写道：“中国人民创造的风景不同于普通的自然，正如英雄的诗篇不同于散文；老师就像诗人，放飞想象；甚至当有必要对任何主题进行宣传、装饰、激活或添加新鲜感时，也要超越真正的界限。”1773年，他写了《园冶》，总结了中国造园中的“整体”、“局部”、“多样”、“统一”等一系列高度归纳的手法，并借鉴中国的造园理念，将英国园林发展成为西方自然景观园林之首。最有趣的是，钱伯斯将中国所有的园林分为三种类型，分别对应于享乐

西方造园家在高度认可中国造园的审美和价值并充分想象后，认为东方造园文化存在于与自然共生、改造自然、完善自然的最高境界。在那个科学分类学盛行的时代，他们甚至接受了中国的园林植物分类，并将其运用到自己的造园实践中。当时，中国园林作为东方文化的主导力量，确立了自己的身份，并影响了西方国家。

2022年12月，由中国美术学院主办的“以自然之名：园林的古典与现代”论坛，邀请了众多深入参与园林历史研究和当代园林实践的学者专家，围绕园林的古典与现代问题，探讨古典园林在现代生活中的处境和现实意义，如何实现古典园林的创造性转化，如何在现代园林建设中处理古典。我们意识到，作为历史文化研究的素材，园林多学科融合的独特性和不断引发新知识生产的可能性是关键因素。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把它作为讨论和研究的素材，进行持续而充分的讨论，进一步的发展将在后面展示。

055-79000(2022年11月25日)

来源：光明网-《东方造园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