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毕业后不到两周，陈琳接到了离职的通知。 她在2021年春招上与网络教育机构签了劳动合同意向书，7月13日，她在北京大学邱德拔体育馆门口刚刚结束本科毕业剪穗仪式，7月26日，她接到离职通知。 从毕业到失业，前后不过13天。

“这几个月像做梦一样，但现在碎得不知道从哪里捡，”陈琳说。 她加入这个网络教育机构是因为朋友的“内申”。 朋友在2020年秋天加入了这个风头正劲的在线教育公司。 “太棒了”，对方用这句话向陈琳概括了自己在这家教育企业的工作。

从某种意义上说，朋友说的没错。 那是教培的最顶点，也同样被称为最疯狂的一年。 2020年，教培行业达到高峰。 疫情打破了在线教育的需求，整个市场正在加速和扩大渗透。 据中科院大数据挖掘与知识管理重点实验室发布的《中国K12在线教育市场调研及用户消费行为报告》显示，K12教育行业渗透率在2020年3月达到85%的峰值。 项目小组预计，2022年K12教育行业渗透率将突破55%。

行业迅速扩张，员工需求不断扩大。 陈琳记得进公司实习的时候，办公室的座位一直在更换。 “因为每天都有人参加”。 邻站的同事与陈琳交谈，自己入职时表示：“从简历提交到最后接到正式(录取 )通知，前后只用了三天。 ”

在招人的同时，教育培训行业进入门槛逐渐提高，名校毕业生将成为热门。

“他们需要名门名士。 请帮我打招牌。 ”面试中，教培机构的人才告诉陈琳，她参加的学校招生计划只招收来自清华北大的学生。 再加上只有北外的英语专业和北师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这样的学生才能有入学的机会。

郭豪是北大外国语学院的学生。 他还记得2020年秋天招募时的场景。 新东方、好未来、高斯……教育机构将排队在北大英杰交流中心举办演讲会。 他扫描了别人的简历。 中文系硕士、物理学院博士、曾经的数学竞赛获得者……一张张写好的纸堆在人力资源的办公桌上。

名校的招牌带来的是高额的工资。 “年保证金60万元”，这是人力资源给陈琳的工资。 中信证券2020年2月公布的《在线K12课外辅导行业专题报告》统计显示，主讲教师的薪酬水平普遍超过18万元一年，多为20万-40万元一年。 不仅是现任员工，实习生也待遇很好。 郑希是北京大学2020级硕士毕业生，2020年春天作为管培生在某教育机构实习。 受新冠灾祸的影响，公司让她在家里看教师培训视频，听来自设施的报告会。 “当时，我让培训视频一直开着，公司每月给我开5000元的实习工资。 ”郑希感到疯狂，“公司有钱没用吗，烧着玩。 「

事实上，当时的教培行业确实很受资本的欢迎。 据媒体报道，截至2020年12月，当年教育行业投入资金超过500亿元。 那年最后一个月，业务援助e轮融资超过16亿美元，美好未来将增加33亿美元……来自名校的讲师拿到了高薪劳务合同，有的跳槽做中台运营，3个月赚到了前两年赚到的钱。

目前，教培行业正在大量裁员。 此次进入教培的毕业生，由此面临着新的职业选择。

高薪

教培曾经吸引了很多年轻人。 某招聘网站公布的《2019教育培训行业教师从业者大数据报告》显示，教育培训行业本科和硕士学历从业人员所占比例分别为59.52%、33.12%。 从年龄看，25-30岁职工比例达到41%。 某在线教育企业校招计划自2020年推出以来，在顶尖学府招收了近70名应届毕业生。

高薪是吸引毕业生的重要因素。 某网络教育企业曾提出“用心、尽心”的口号。 但在学校招生的派对上，同龄人互相取笑。 你为什么来公司？ 是为了注入内心吗？ 为了保底，年薪60万元吧。

“这份高薪是基于你青春的消耗。 ”曾经是某教育培训机构管理培生的郑希说。 一位毕业生自嘲说，进入教培行业是“不体面的钱”。 (酷，网络流行语，中国西南地区的方言“吃”——作者注)。 郑希认为“烂钱”“烂”是“你提高不了多少”。

当时，她担任教育机构小升初的国语联络班。 她觉得自己需要购买小六教材和初中课本，但同事说只需要按照讲义上的“刷课”。 也就是说，主讲教师只需要根据教育机构发放的这个讲义反复推敲试听。 讲课的内容并不细致，老师在其中很多年都没有钻研发挥的空间。 “所有老师说的都是一样的。 不同的可能只是老师们说的段子。 ”郑希说。

教培行业的老师要尽力让学生喜欢你，可以继续上下一节教师的课并做报告，提高个人续课率。 在业界被称为“表现力”。 郑希在表现力训练课上“三观焕然一新”，她的训练老师建议可以用粪尿的笑话来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与续率配套的是教育培训行业自上而下的营销逻辑。 一家企业的营销费用一年内增加了七倍。 销售逻辑由员工引导，那就是推课、销售课。

陈琳在培训机构的“磨”第一节课是以“推课”为最终目的的。 这门一个半小时的课，她至少需要在半小时的时间进行课堂推销。 每次练到最后半个小时的课，她说话的速度和表情都会变得不自然。 郑希参加了公司教研部的会议，负责人建议改革“学科三板斧”。 具体操作为：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推荐语文课老师，在语文课上销售机构英语班。 公司要求郭豪每天与家长联系，保证学生顺利继续上课。 “同事有时会给父母打电话，继续报告。 我做不到。 很多时候是发条微信。 ”续报目的性太强，面对电话那头的父母，郭豪的话说了出口，停了下来。

陈琳记得当时交毕业论文的时候，教师问毕业的去向。 陈琳发现，自己报不出公司的名字，只能心不在焉地说是“教育行业”。 导师又问：“是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 陈琳沉默了。

退路

和很多进入培训行业的应届毕业生一样，陈琳一开始并没有把这条路作为自己的人生选择。

在那之前，她想成为综艺制片人。 大二暑假，她有机会在一家顶级综艺制作公司实习，但现实与她的设想完全相反。 “我被分配的任务是记录韩国综艺中的各种游戏、桥段”。 那年暑假，她的电脑里保存了近60台韩国综艺。 “你在里面没有价值。 你所有的想法，想法，他们都看不到。 他们只需要你像流水线工人一样完成桥的运输”。 当领队熬夜把原件扔在桌面上，尖声喊道：“你们是猪吧。”陈琳心里默念着：“梦死了。” 她再次给出了成绩积分，保研了一下，继续看书。

但是，事情的发展仍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第三学期暑假，她被告知因为没有完成必修课的学分，所以不能获得豁免资格。 保研失败了。 不容乐观的疫情形势和依然紧张的中美关系，也打消了陈琳出国的念头。 家人有时会打电话来，一边责备女儿在保研期间没有准备更多，一边催促女儿把考研提上日程。 在家人看来，研究生可以成为就业市场的“硬通货”。 “那个时间海里，考研好像也来不及了，”陈琳把所有人都蒙起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躺了半年”。 迷茫、挣扎成为这个时期陈琳心中的高频词，她被挤出了原本清晰而熟悉的赛道。

2021年4月，进入培训机构陈琳暂时结束了迷茫。 “能赚钱是一个因素，”陈琳告诉记者。 “但更重要的是让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在意向书上签字后，陈琳参加了公司的后期培训，并投入到讲课、试卷制作、问题分析中。

“我给初中语文职称的类似问题总结了口诀，”不到一周，陈琳说，“时间刷了《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我自己比中考时更认真。 ’这是她久违的状态，像是有什么线索一样的生活。 “我觉得现在看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这总结起来也没有意义，但当时我觉得每天都很充实。”早间例会结束后，陈琳走进直播间录制课程，讲述问题。 直播间隔音效果好，阻隔外面的杂音，暂时阻隔陈琳的迷茫和焦躁。

郭豪也在自己的迷茫时期碰上了教培行业。 进入培训企业校招演讲会之前，郭豪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笔账。 考公和考研有很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其他行业与自己的专业不一致或薪资不符。 这样算下来，打着学校的幌子去，几十万元就容易发工资的教育行业是一个合算的选择。

7月2日，没等学校毕业典礼，郭豪就赶到教育机构开始暑期一期课。 机构的业绩提成是按照开课班次计算的，如果赶不上第一期，这个暑假他至少会减少三分之一的工资。 他需要尽快开始上课。 因为我知道，这份月薪50万元的工作，在自己催考“考研”、“公务员考试”时，哪怕一点点也能提高。 同时，可以说服——来看。 我接受了多年的教育，还是可以在金钱上看到回报的。

“我一定不会待很久”。 郭豪把教培这个有钱来门槛低的行业当成“临时避难所”，北大本科的身份可以先在里面度过一两年好时光。

未来

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公布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 (以下简称“双减”政策。 那天是星期六，按照主讲培养的要求，陈琳需要参加公司的课程培训。 同事在课堂上观看了“双减”政策的出台。 会议室里发生了骚动，同事之间持续着讨论。 有人对着政策读了其中的关键词句，“坚决防范”“严格管理”“三年内效果显著”，有人和同事谭陈表示，自己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准备退出了，一直在向其他公司投递简历； 在向他们的讲课培训老师展示了政策后，“脸马上黑了”，陈琳说。

陈琳对此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据她介绍，规范教育行业的呼声从未停止。 在陈琳签署意向书之前，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义务教育阶段课外培训中存在的问题备受关注。 6月教育部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部门，面向教育培训行业进行管理。 资本迅速察觉到这一变化，二级市场去年暴涨的教育企业市值纷纷缩水，其中，好未来市值从5月中旬的314.3亿美元缩小到7月初的150.9亿美元。

“双减”政策出台前的晚上11点左右，陈琳的朋友下班来站台领行李。 她看到站台上还开着电脑屏幕，站台上一个男人躺在椅子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他对陈琳的朋友说：“你不迷茫自己的未来吗？ ”他反问。 他是2020年北大数院毕业的学生，入职后担任中学数学讲师两年，绩效指标名列中学主讲教师之首。

7月13日，陈琳领取毕业证书，毕业一周后获得正式合同。 按照安排，她在7月26日星期一上“研修班”，公司安排了万名资深人士给她评论。 她特意去了理发店护理。 希望在正式试讲的这一天能树立良好的形象。 不过，在准备听课的当天，陈琳被告知自己被“优化”了。

“60万元的培训让我胃口大开”，经过“优化”后，陈琳与一位同行聊起了未来规划。 对方抱怨现在重新工作的过程惹怒了自己。 因为不管怎么看工资都很低。 “教培行业让我无法清楚认识到自己在就业市场的价值。 ”陈琳身边也有朋友选择了本科就业，但互联网、公务员、媒体……没有哪个行业能让刚毕业的大学生获得这么高的报酬。 “即使做金融，也不一定第一年就能拿到这么多钱。 ”

陈琳原本期待成为明星讲师，按教培行业的逻辑，万讲师是每个行者的终极目标，“他们可能一年赚几百万元”。 但是，现在，全部通关。

沈源是2019年进入培训行业的，高薪是感动她的原因。 两年内沈源被裁员两次，但薪资持续上涨，在再次被裁前，她的月薪从第一份工作的6000元上涨到1.6万元。 “当时很多朋友都羡慕我能赚这么多钱。 ”

如今，教育界的泡沫破灭了，沈源自嘲说：“我真的以为自己年轻的时候就能赚那么多钱。”

陈琳的家人给她打电话，让她早点准备雅思考试，赶上明年的申请季节。 郭豪虽然还没有接到解雇的通知，但他觉得到手的工资越来越少，“拿不到高薪会违背我入行的初心”。 他打算上完这门课就离职，离职后怎么样？ 你要找工作吗？ 他好像还没想好。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陈琳、郭豪、郑希、沈源为化名) )。

实习生郭艺博来源：中国青年报

来源：中国青年报